佛祖释迦摩尼为什么膳后要嚼杨枝

黎云昆

雍正初年，博闻多识，撰述甚富的程穆衡，拜见一很有学识且社会地位很高的周姓老翁。周翁首先向他提问，“嚼杨枝”是什么意思。这一问题，周翁曾问过学士大夫数十人，从无知者。程穆衡答道：“忆得《大唐西域记》云：罗婆路山北岩泉，是佛受山神饭处，饭已，漱口嚼杨枝。翁大称赏，叹为渊博。”（清程穆衡《水浒传注略》）

其实，关于佛祖释迦摩尼用膳之后要嚼杨枝一事，在北魏杨衒之《洛阳伽蓝记》中便已有如下记载：“如来在乌场国（巴基斯坦北部的古代小国,位于今斯瓦特河流域,）……王城北八十里，有如来履石之迹，起塔笼之。履石之处，若践水泥，量之不定，或长或短。今立寺，可七十馀僧。塔南二十步，有泉石。佛本清净，嚼杨枝，植地即生，今成大树，胡名曰婆楼。”

这就是说，佛祖释迦摩尼在用膳之后，要嚼杨枝。

非但佛祖释迦摩尼要嚼杨枝，十六罗汉也要嚼杨枝。

清厉鹗诗《圣因寺观贯休画十六罗汉》有句：“眼净野鹭，肩削枯龟。顶峰岳岳，眉雪绥绥。弹舌咒罢莲叶，齾齿嚼遍杨枝。”

佛祖释迦摩尼要嚼杨枝，信奉佛教的地区的百姓自然也会照做。

唐代玄奘《大唐西域记》：“印度总述……馔食。夫其洁清自守，非矫其志。凡有馔食，必先盥洗，残宿不再，食器不传。瓦木之器，经用必弃。金、银、铜、铁，每加摩莹。馔食既讫，嚼杨枝而为净。澡漱未终，无相执触。每有溲弱，必事澡灌。身涂诸香，所谓旃檀、郁金也。君王将浴，鼓奏弦歌。祭祀拜祠，沐浴盥洗。”

由此可知，当时印度不仅佛祖释迦摩尼、十六罗汉用膳之后要嚼杨枝，普通印度人食毕之后，也要嚼杨枝。

又如信奉佛教的真腊国百姓也是如此。

《隋书》载“真腊国，……人形小而色黑。妇人亦有白者。悉拳发垂耳，性气捷劲。居处器物，颇类赤土。以右手为净，左手为秽。每旦澡洗，以杨枝净齿，读诵经咒。又澡洒乃食，食罢还用杨枝净齿，又读经咒。”

文中真腊国，即今之柬埔寨地方，其人每日早晨洗澡、以杨枝净齿，食罢还用杨枝净齿。这就是说，古代柬埔寨人也嚼杨枝。

佛教在中国的广泛传播，也使国人有了嚼杨枝的习俗。

施耐庵《水浒传自序》载：“人生三十而未娶，不应更娶；四十而未仕，不应更仕；五十不应为家：六十不应出游。何以言之？用违其时，事易尽也。朝日初出，苍苍凉凉，澡头面，裹巾帻，进盘飧，嚼杨木。诸事甫毕，起问可中?中已久矣!中前如此，中后可知。一日如此，三万六千日何有！以此思忧，竟何所得乐矣？”

这就是说，中国古代人，也有嚼杨枝的习俗。

不过中国人的嚼杨枝，普通百姓与知识分子又有一些不同的地方。

清钱谦益《牧斋有学集》中有钱写的一首诗——《杨枝挑牙杖歌》：“象须剔齿搜宿风，老夫宝爱装银筒。兰沧不渡职贡绝，欲采寸鼠无由通。又，西方杨枝利漱盥，东国新裁牙杖短。俱尼杨柳都相似，此物流传属谁管？”

钱谦益是明末清初的大儒，他知道佛祖释迦摩尼嚼杨枝，也知道这样做有利于牙齿的健康。于是用杨枝做成牙杖，大约就是今日的牙签。这实际上就是嚼杨枝的改进和提高版。

这杨枝又是如何嚼的呢？宋郭知达集《九家集注杜诗》引《僧祗律》载：“杨枝，齿木也。食毕持之，嚼一头碎，用剔牙齿中滞食。”

《僧祗律》是印度小乘佛教大众部戒律。就是把杨枝一头嚼碎，形成梳齿状，另一头以手持之，用以剔除牙齿中滞食。

既然从佛祖释迦摩尼至中国的士大夫阶层、普通老百姓都嚼杨枝，那好处何在？

宋郭知达集《九家集注杜诗》引《毗柰耶》载：“云：嚼杨枝有五利，一除风，二除热，三令口滋味，四消食，五明目。”

《毗奈耶》又作“毗尼”或“毗那耶”，即佛教戒律。这里提到嚼杨枝有五大益处。

清张志聪《本草崇原》中也引用了《毗奈耶》中对嚼杨枝有五大益处，并做了具体详细的说明：“嚼杨枝有五利，一口不臭，二口不苦，三除风，四除热，五除痰阴，是知杨枝去风、消热、除痰阴，止齿痛诸功，大有益于人也。然削为牙杖，久则枯燥，若以生枝削用，当更见效耳。”

张志聪与郭知达都谈到了《毗奈耶》的“嚼杨枝有五利”，但在表述上略有不同。显然，张的叙述条理清晰、通俗易懂。他还提到若以杨枝为牙签，还是用新鲜的杨枝为好。

嚼杨枝利齿，在科学上是有一定道理的。

古代人所说的杨枝，其实是柳枝，如“百步穿杨”的故事中的杨，就是柳。

人们咀嚼柳枝，柳枝中含有水杨苷，水杨苷水解、氧化可变成水杨酸，水杨酸具有消炎、杀菌的作用。水杨酸就是著名的药物——阿司匹林的主要成分。

嚼杨枝除了可以剔除牙齿上的残留食物，避免这些残留食物酸化，腐蚀牙齿，造成龋齿外，还可以杀灭造成龋齿的菌类，消除牙龈炎，牙周炎，防止牙龈退化，从而保护牙齿的健康。这就是“嚼杨枝”的科学道理。

佛祖释迦摩尼用膳之后，要嚼杨枝，而不是嚼其他树种的枝。同理，观音菩萨手持杨柳枝而不是手持其他树枝，都是有道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