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祖寺的樱花树

黎云昆

五祖寺也称东禅寺，位湖北省黄梅县。

五祖寺原是我国佛教禅宗五世祖弘忍的驻锡地。

佛教禅宗，为迦叶佛所创立，传至达摩为二十八世。后达摩入中国传教，为中国禅宗初祖。其后，初祖至六祖祖师徒间传授道法，常付衣钵为信。达摩由印度带来的衣钵依次传二祖慧可，三祖僧璨、四祖道信、至五祖弘忍至六祖慧能。

六祖慧能鉴于衣钵相传常伴随着血腥的故事，便决定不再将佛祖的衣钵继续传下去。所以佛教禅宗至六祖

五祖寺也是五祖弘忍传授衣钵于六祖慧能的地方。

五祖寺有一株日本的樱花树（图1）。

图1

这棵樱花树要从老舍谈起。

1965年3月至4月,老舍先生率领包括刘白羽、张光年、杜宣、茹志鹃在内的中国作家代表团访问了日本。期间，老舍专门拜访了水上勉先生。

水上勉是日本的知名作家。他生前长年致力于中日文化交流，多次访问中国，曾先后担任日中文化交流协会常任理事和最高顾问，与老舍、巴金、周扬等一大批中国文学艺术界人士有着深厚的友情。他的《一休》被改编成电影后，风靡世界，“聪明的一休”也成为我国家喻户晓的故事。

水上勉对中国人用葫芦养蟋蟀，并以斗蟋蟀取乐非常感兴趣。他小时候玩过斗蜘蛛，但不知道蟋蟀也会斗。他对老舍说，非常想得到一个养蟋蟀的葫芦，想在里面养一对蟋蟀。他很想知道，蟋蟀两口子会不会打架。

老舍当即表示，替他张罗蟋蟀葫芦。随后老舍问他，到中国来，还有没有其他要看的东西。

水上勉小时候当过和尚，对中国的佛教很有研究，便说还想看看六祖慧能烧过饭的寺庙，即五祖寺。

老舍当即应允，一定陪同他去五祖寺。

老舍还当着水上勉的面抽出一张纸，在纸上写出六祖慧能的那首著名的偈语：“菩提本无树，明镜亦非台，本来无一物，何处惹尘埃”。水上勉当和尚时，就学过这首诗，他看到老舍一字不差地将这首诗默写下来，他立刻意识到老舍先生的祖国和他们的日本都是同文的国家，令他感动不已（以上故事取自水上勉《蟋蟀葫芦》）。

水上勉之所以要参拜五祖寺是有道理的。

五祖寺在我国佛教中的地位非常高。

五祖弘忍大师慧眼识慧能便是我国佛教中的经典之作。

慧能原是岭南一樵夫，初见五祖，便说出：“人有南北之分，佛性无有南北”之语。让五祖意识到这个形象粗俗的岭南獠，却是上上的佛家根器，为继续磨炼他的意志，遂指派他去碓房舂米。

慧能日夜舂米（图2），因碓重身轻，遂腰悬重石助力（图3）。由于绳勒腰，皮破口，溃烂生蛆。蛆坠地，慧能慈心拈取，复置伤口处养护。

图2

图3

一日五祖会众传法，弟子神秀为偈书壁云：“身似菩提树，心如明镜台。时时勤拂拭，勿令惹尘埃。”慧能不识字，闻之，请人书曰：“菩提本无树，明镜亦非台。本来无一物，何处惹尘埃。”

四众皆惊，而五祖淡然不置可否。

次日，四祖潜至碓坊，见慧能腰石舂米，说道：“求道之人为法忘躯，当如是乎！”又问：“米熟也未？”惠能答：“米熟久矣！犹欠筛（师）在。”五祖以杖击碓三下而去。惠能即会祖意，三鼓入室，五祖以袈裟遮围，不令人见，传以衣钵与《金刚经》，赐名慧能，承嗣禅宗六祖。（事见慧能弟子法海集录《六祖法宝坛经》）

这大约就是水上勉要去五祖寺参拜的原因吧！

但老舍未能陪同水上勉游览五祖寺。

在会见水上勉一年以后，老舍遭受了揪斗和殴打，悲愤交加，投湖自尽。老舍的儿子舒乙先生提及此事时说，老舍的死不仅是一个个体的悲剧，更是对那个时代的无声抗议。

1979年6月7日，已经是七十高龄的水上勉带了樱花树苗，来到了五祖寺，并将此树种下，如今已经长成大树，这便是前文所述的那棵樱花树。

树旁立一石，石上镌刻“东山花雨寂如禅 天下祖庭东山五祖寺 丁酉赏樱茶会纪念 立石以铭一时盛况也”（图4）。

图4

丁酉年是2017年。距水上勉先生植树后，已过去38年，距水上勉先生故去已过13年。这一年在五祖寺举行了观赏樱花的茶会。只是碑文没有落款，不知为何人所写，也不知何方人士在此举行了一场赏樱花的茶会。

不知后来水上勉先生最终是否得到了养蟋蟀的葫芦。

他大概不知道中国人不会把蟋蟀养在葫芦里。中国人养在葫芦里的不是蟋蟀，而是蝈蝈。他最后一次来华是1985年，那个时候，阴霾已经过去，大地开始回春，养蝈蝈的葫芦已经好找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