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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提起荔枝,人们自然想到岭南。

宋代苏轼的《惠州一绝·食荔枝》:“罗浮山下四时春,卢橘杨梅次第新。日啖荔枝三百颗,不辞长作岭南人。”此诗脍炙人口,无人不知。由此得知,荔枝出自岭南。岭南,原是指中国南方的五岭之南的地区,相当于现在广东、广西及海南全境。

看来,荔枝与四川无缘。其实不然。

唐诗人杜甫《解闷十二首》之一:“忆过泸戎摘荔枝,青峰隐映石逶迤。京中旧见无颜色,红颗酸甜只自知”。杜甫曾为在四川居住了4年,离川又走了嘉州(乐山)、戎州(宜宾)、泸州、渝州(重庆)、忠州(忠县)、云安(云阳),夔州(奉节)一线,并在泸州、戎州两地采过荔枝。

唐朝诗人张籍,曾任国子司业,在《成都曲》中咏到:“锦江近西烟水绿,新雨山头荔枝熟。万里桥边多酒家,游人爱向谁家宿?”可见当时的成都确实种过荔枝。但宋朝的陆游却另有不同的意见。他在《老学庵笔记》中评价张籍的这首诗时提到:“此未尝至成都者也。成都无山,亦无荔枝。”陆游认为成都没有山,也没有荔枝。不过,曾任东南大学、四川大学等校教授、四川文史研究馆馆员李思纯先生(1893-1960)考证,隋唐时期成都城北面的确有座山,名武担山,为人工堆葺而成。当然,陆游在成都居住过,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。但这只能说明,宋时成都没有荔枝,不能否定400年前唐时成都种过荔枝。

白居易曾作《荔枝图序》“荔枝生巴峡间。树形团团如帷盖。叶如桂,冬青;华如橘,春荣;实如丹,夏熟。朵如葡萄,核如枇杷,壳如红缯,膜如紫绡,瓤肉莹白如冰雪,浆液甘酸如醴酪。大略如彼,其实过之。若离本枝,一日而色变,二日而香变,三日而味变,四五日外,色香味尽去矣。元和十五年夏,南宾守乐天命工吏图而书之,盖为不识者与识而不及一、二、三日者云。” 白居易一生大约没有去过盛产荔枝的岭南,他作《荔枝图序》的荔枝素材自然取自四川,故开篇即言“荔支生巴峡间”,即指巴州(今巴中市)和峡州(今宜昌市)之间。此文中白居易自称南宾守,即南宾太守,亦即忠州(今重庆市)刺史。白在那里做过一年的地方官,自然知道那里出产荔枝。

晚唐官至工部尚书的薛能《荔枝诗》载:“颗如松子色如樱,未识蹉跎欲半生。岁杪监州曾见树,时新入座久闻名”。一生仕宦他乡,游历众多。薛曾摄嘉州刺史,此诗即为其在任时所作。陆游曾在《老学庵笔记》中评道:“薛许昌亦尝以成都幕府来摄郡,未久罢去,故其《荔枝诗》曰:‘岁杪监州曾见树,时新入座但闻名。’盖恨不及时也。”薛能晚年为许州刺史,后人习称其为薛许昌。薛能在摄嘉州刺史期间也曾见到荔枝树,但时在年末,未及亲见荔枝果实,故陆游言“恨不及时也。”

曾任北宋工部尚书的宋祁《益部方物略图记》载:“荔枝出嘉、戎等州,此去长安差近,疑即妃所取。”此说即荔枝出嘉州、戎州。宋祁对唐时杨贵妃所吃荔枝来自岭南表示怀疑,乐山和宜宾离长安近,有可能是当时的杨贵妃所食荔枝的产地。

宋代苏辙《奉同子瞻荔枝叹一首》载:“蜀中荔支止嘉州,其馀及眉半有不。稻糠宿火却霜霰,结子仅与黄金侔。近闻闽尹传种法,移种成都出巴峡。名园竞撷绛纱苞,蜜渍琼肤甘且滑。”陆游在评此诗时接着说道:“苏黄门诗云诗云:‘蜀中荔枝出嘉州,其馀及眉半有不。’盖眉之彭山县已无荔枝矣,况成都乎?”苏黄门即苏辙,苏东坡之弟,大约比陆游早生了100年的人物。苏辙是眉州眉山人,彭山属眉州,彭山位成都以南约100公里。陆游认为,彭山不产荔枝,成都也应不产荔枝。当时眉州已不产荔枝当属无误。当时荔枝产地应为嘉州。

陆游在《老学庵笔记》中还提到,“予参成都议幕,摄事汉嘉,一见荔子熟。”汉嘉,蜀汉(即四川)之嘉州也。陆游曾任嘉州通判,故当时嘉州却有荔枝出产。此说也印证了苏辙“蜀中荔枝出嘉州”的说法。

与陆游同时代的范成大在《吴船录》中写道:“自眉嘉至此,皆产荔枝。唐以涪州任贡,杨太真所嗜,去州数里,有妃子园,然品实不高。” 范成大曾任四川制置使,是四川方面军政长官,也是陆游在川的直接上级。宋孝宗淳熙四年(1177)范成大自四川制置使被召还,五月由成都起程,经取水路东下,经眉州(眉山)、嘉州,涪州(涪陵)等地,他认为这一线皆产荔枝。此说与陆游、苏辙有所不同。但嘉州出荔枝这一点,还是一致的。范成大还进一步提出,唐时向长安进贡的荔枝,出自涪陵。

清人李调元《自题荔枝图》诗云:“一生饱识岭南姝,不及嘉州色味殊。”李调元是四川罗江(今安县)人,曾任广东学政,此人在广东品尝过那里的荔枝,但认为不及嘉州的荔枝味道鲜美。

看来,四川的荔枝以嘉州的最为有名,且种植的历史最为长久。

2017年初,至四川洪雅县一游,其柳江古镇有家族庄园——曾家大院。该院为民国时期的早期建筑,有四个四合院,三个戏台,院中有观景台、八字龙门、小姐楼、书房、石牌坊,还有牡丹园和休闲亭,院里优雅别致,令人赏心悦目。院内最为奇特的是,竟然有两株80余年树龄的荔枝,其中一株至今仍生长茂盛,且能正常结实(图1-4),另一株于2008年雨雪冰冻灾害中冻死。据说当年大院的主人到南方经商,带回一名南方的歌妓,此女喜食荔枝,主人便从南方移来两株荔枝树,种于院中的戏台两侧。据导游介绍,此树所产荔枝味道鲜美。洪雅位乐山西北百十公里。

从洪雅游毕,又来到乐山,即苏辙所说的盛产荔枝的嘉州。与朋友谈及蜀中荔枝事,他们感到很自豪。据介绍,乐山的荔枝秦时便有种植,至今该市仍有树龄据称有400年以上的古荔枝。现嘉州荔枝已经形成一大商业品牌,这里的荔枝不仅产于纬度最高的地区,而且与岭南荔枝不同,自然晚熟,其口味甜酸适度,颇具特色。现此处荔枝亩产3000-5000斤,售价每斤15-30元,种植成本每亩500元,其中管护200元,采摘200元,运费100元。每亩每年可有纯利40000元以上,是一项富民工程,现乐山市计划推广种植一万亩荔枝。

嘉州荔枝源远流长。

愿嘉州荔枝重新发扬光大,名扬天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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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云昆

黎云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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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家林业局科技司前副司长,教授级高级工程师。熟悉的业务:营造林,珍贵用材培育,森林经营,林产工业企业管理,生态经济、生态产业。中国古典家具的型制、结构(榫卯结构)、文化表达。到过除台湾以外的各个省市自治区、特别行政区,以及世界上36个国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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