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宗棠的另一面

黎云昆

左宗棠(1812年11月10日—1885年9月5日)字季高，又字朴存，号湘上农人、今亮。湖南湘阴人。晚清著名政治家、军事家、洋务运动代表人物（图１）。

图１

左宗棠虽与曾国藩、李鸿章、张之洞并称“晚清中兴四大名臣”。但他却与那三位大将有许多不同之处。

那个时候，打太平军，可以；打捻军，可以。那都是自己打自己人。但没人敢和洋人打。

陈化成（江南提督，为抵御英军战死吴淞口）打了，关天培（广东水师提督，为抵御英军战死虎门要塞）打了，结果都是死。林则徐倒是敢打，但没等到打，就被咸丰帝以“轻启边畔”的罪名撤职罢官了。其实，道光皇帝是真的救了林则徐，保住了他“民族英雄”的英名。

真正敢打洋人，能打洋人的是左宗棠！

当时新疆几乎都被乌兹别克人建立的“阿古柏政权”控制，俄罗斯又占据了伊犁地区。包括李鸿章在内的名臣都不主张进兵新疆，其意就是放弃新疆，专注海防。结果，左宗棠带着十万湘军，扛着棺材，挺近新疆，硬是消灭了阿古柏政权，并与俄罗斯人对阵，迫使俄人退出伊犁。尽管割让了伊犁地区7万平方公里的土地（霍尔果斯河以西土地），赔偿了500万两白银给俄国，吃了俄国人的大亏，但总算保住了占国土面积六分之一的新疆。新疆建省，是清朝拓展疆土的一个重大功绩。没有左宗棠，就没有现在的新疆。

这些，只是左宗棠铁血的一面。

实际上左宗棠绝不是一介武夫。

他不像一般的统兵大帅，只考虑把仗打赢了就行，他非常关注国计民生。

左宗棠所带之湘军，与一般军队的不同之处是：有事行军打仗，无事务农作工。

屯田

左宗棠进兵新疆最大的问题就是军饷。军饷没有着落，一切都无从谈起。

清朝自太平天国运动以后，中兴主将如曾国藩，李鸿章，张之洞等人，所带领的军队，都是自行解决军费。他们所在的省份是中国最富庶的地域。所以军费问题对他们来讲不是一个很大的问题。

但左宗棠进兵新疆，情况就不同了。西北各省都是穷省，平日尚需富省接济，打起仗来，所需经费还要西北各省来解决，势必会加重当地老百姓的负担，果真如此，老百姓甚至于会反过来支持叛军，这是左宗棠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。所以左宗棠只能一方面向西方列强举债，这笔钱最终由海关税收偿还。另一方面靠自己的人际关系向其他的封疆大吏讨要，或者在富裕省份安插自己的部下筹集军费。为了筹集经费，他甚至于得罪了自己的老朋友和老部下。但是这笔筹集到的钱还是不足以支撑他的军队去打仗。

所以左宗棠只能采取屯田的办法。军队所到之处，有事打仗，无事种田。自己动手，丰衣足食。

此外，军队所需的粮食如果靠当地来供给几乎是不可能的，只能从内地运送，这不仅极大地增加了粮食的成本，而且长距离运送粮食，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。新疆等西部地区有大量的未被开垦的土地，可以用来种粮食。就地解决粮食问题是一个上好的方案。

左宗棠采用屯田的办法，一部分是军屯。一部分是军屯与民屯相结合，招募一些游民参与屯田。由此极大地解决了军队的粮饷问题。

种水稻

左宗棠到了甘肃，见民间所植的作物，仅有大小麦、玉米，一亩地，不过收百余斤，其价又贱，百姓生活，异常困乏。左宗棠所带湘军，大多会种水稻。于是，左宗棠令所部兵士试植水稻，其后平凉、敦煌等县均报试种有成。

种棉花

西北地区布匹，一向远从湖北、四川购运，价值昂贵，老百姓买不起。很多地方的人常常衣不蔽体。有的一家几口人只有一套衣服，谁出门谁穿，在家的人只能光着身子。

左宗棠到后大力提倡民间种植棉花，并将植棉的技术印成小册子，分发所属部队，令向民间宣传。由于种棉花比种罂粟得利更厚，很多依靠鸦片为生的人们也开始改种棉花。为了将棉花织成布匹，左宗棠令所部购置织机，举办纺织培训班。光绪四年(1878)，宗棠在兰州省城，亦特设纺织局，专门负责织布事宜。

植桑养蚕

新疆原产桑树，但民间仅取葚或以为粮果，或以充药材。宗棠特从浙江招募蚕工，并令其携带桑苗蚕种及缫织应用器具至新疆，在阿克苏设立蚕织总局。并在哈密、吐鲁番、库尔勒、库车、英吉沙尔、喀什噶尔、和阗、叶尔羌、阿依克等地，各设立蚕织分局，大力推广桑蚕养殖及蚕丝产业。

左宗棠还从湖州引进的桑苗，首先在兰州省城推行，后分种玉门、安西、敦煌诸处。并在安西、敦煌两处，设立蚕织局，教民缫织。

左宗棠还在西北各地，因地制宜，推广种植橡树，养殖柞蚕；推广种植椿树，喂养椿蚕。

新疆的战事结束以后，左宗棠一度进入军机处，后就任两江总督。在任期间，他又广采湖州桑苗，分栽于江宁省城之公私隙地，以广蚕利。由此推动了南京丝织业之发展。

推行畜牧

西北地区有广袤的草原，有利于畜牧业的推广。左宗棠敏锐地看到养羊是一项关系到民生的很好的产业。但是很多老百姓没有钱买羊羔。光绪二年(1876)，宗棠在兰州省城，拨出官银贷与农民，自购羊种，三年归本。新疆收复后，左宗棠亦命所属，查明户口，散发羊种，分三年摊还，不取息耗。

左宗棠还自行出资，兴办畜牧业。如在安西州时，捐廉银二千两，交地方官员买种羊，分给民户与兵丁，各事畜牧。

羊毛是上等织料。左宗棠又设置织呢局，将羊毛制成高雅挺括，富有弹性，保暖性强的呢料。由此进一步推进了西北的畜牧业。

植树造林

左宗棠在进兵新疆的路上，看到西北很多地方没有一棵树，于是下令全军将士，在行军的路上，一路走，一路栽柳树。时至今日。左宗棠所植的柳树，还在为人们提供庇荫和休闲的便利（图）。

左宗棠所植柳树，当地人称“官柳”，也称“左公柳”。

左宗棠手下大将杨昌浚将其比作甘棠树。

他曾有一诗《恭诵左公西行甘棠》：

大将筹边尚未还，湖湘子弟满天山。

新栽杨柳三千里，引得春风度玉关。

后世有文人在左公柳旁题辞：“昆仑之阴，积雪皑皑，杯酒阳关，马嘶人泣；谁引春风，千里一碧，勿翦勿伐，左侯所植。”

左宗棠任两江总督时，江宁省城（南京），自经太平军之战，所在濯濯，生气索然。当时最大的问题就是，老百姓没有柴烧。左宗棠斥资购买松杉苗木数百万株，布种隙地，听任百姓打枝条、搂树叶作为烧柴。

中国古代灯烛，多取自乌桕，种子近球形，黑色，外被白蜡，可以制成蜡烛。当时的沿海一带，外商已将煤油运进，较蜡烛便宜，渐渐取代中国的蜡烛，以致传统的蜡烛行业，几近衰败。为保好护民族工业，左宗棠通令所属，广种乌桕。乌桕除了可以生产蜡烛外，还是很好的观赏树、用材树。

兴修水利

西北一向缺雨少水，故治西北者，必先修水利。

左宗棠在西北时期，大力修建水渠。此项工程皆由各防营将领督导兵勇，轮替作成，需要雇佣民工的，照发工资，绝不欠账。

坎儿井是新疆地区将雪山融化的雪水引入农田的最好方式。这样的引水方式，由于水渠在地下，不会因干热、狂风而使水分大量蒸发，因而流量稳定，保证了自流灌溉。宗棠平新疆后，亦在吐鲁番凿坎儿井，

左宗棠还参与或提出桑乾河、滹沱河、拒马河、大清河、永定河及淮水、泗水沂水等流域的治理。

修建道路桥梁

西部地区几遭兵燹战乱，千里萧条，其间多有道路破损，修桥梁坍塌，不仅农商行旅，均以为苦，而且行军打仗，多有不便。

因此左宗棠令驻军除屯田以外，以筑路、造桥为主。

扶弱济贫

左宗棠西征，每到一处便向贫民发放寒衣。其所用之布匹，源自军用帐篷。左宗棠规定，军士领新帐篷，要交旧帐篷，用这旧帐篷上的布匹，制作御寒衣服。左宗棠还令军士用旧帐篷上的棚筋制鞋，发给无鞋者。

左宗棠所到之处，设立公济局为百姓治疗疾病；设因利局为救助城市失业贫民而向其提供小额借贷；设掩埋局收殓因战乱和贫病死亡无人认领的尸体，以免尸体暴露、传染疾病。此外，他还设救生局以拯覆溺，设义渡以利行旅。

左宗棠是农民出身，对农业有着深入的了解，他曾经撰写过农业的专著《朴存阁农书》。他深刻了解农民的真实生活。农民想些什么？需要什么？他完全清楚。

左宗棠所以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、能做别人不敢做的事，绝不是仅凭匹夫之勇。他平定西部战乱，收复新疆，不单靠武力，还要靠他对百姓的福祉的关注，并且切实地解决他们的生活和生计问题。